纽约东北萨拉纳克湖畔有座特鲁多医生之墓,2015年是他逝世一百周年,其墓志铭是全世界医生耳熟能详的箴言:“有时,去治愈;常常,去帮助;总是,去安慰。”这句话概括了医学的本质,成为行医的核心法则,准确精当地概括了医患关系的实质,“有时,去治愈”说明医学的局限性,尽管它是科学但并非万能,治愈病人需要很多因素,有时是机缘巧合,医生不能贪天之功。“常常,去帮助”,医生的职业角色要求他要时常帮助病人,作为专家帮助病人作出审慎的决定。“总是,去安慰”,医生对待病人的态度要以病人为中心,关心体贴病人,关爱病人的医生方为良医。在特鲁多看来,医学之目的并非普通人所奢望的所谓妙手回春,起死回生,而是对于人类疾苦的悲悯之心。

　　作为法学教授,之所以提起特鲁多,是基于医学教育与法学教育有很大共性:首先,法律人与医生都是“职业”,即是“以公共服务精神追求博学的艺术”;其次,两者都是职业教育,旨在培养职业人士。医学院与法学院旨在培养合格医师与法律人,具有很强的职业导向性,专注于培养学生的核心职业技能与职业价值。

　　世有良医,当然也会有庸医及游医。如果说好律师若良医,相形之下,烂律师若庸医,坏律师若游医。所谓庸医指的是医术低劣的医生,明代江盈科小品文“庸医治驼”描绘了典型庸医的形象,此公自吹能治驼背:“无论驼得像弓那样的,像虾那样的,还是弯曲像铁环那样的,请我去医治,管保早晨治了,晚上就如同箭杆一般直了。”有人信以为真,就请他医治驼背。庸医要来两块门板,把一块放在地上,叫驼背人趴在上面,又用另一块压在上面,然后跳上去使劲地踩。这么一来,驼背倒是很快就弄直了,但人也被踩断了气。驼背人的儿子要到官府告他,庸医却说:“我的职业是治驼背,只管把驼背弄直,哪管人是死是活!”这个庸医就是烂律师的生动写照,所谓烂律师是指缺乏职业技能的律师,他们只见法律不见人,以僵化保守的眼光处理法律问题,自以为高明,不能根据委托人的具体情况,拿出适合其要求的个性化应对方案,最终损害委托人的利益。由于无能而损害委托人的是烂律师,可见,烂律师若庸医。

　　所谓游医指的臭名昭著的江湖医生,比如“莆田游医”。某游医说:“其实我们都是披着羊皮的狼,都是昧着良心赚黑钱,进入这个行业之后,每天做的事基本上可以说都是在骗人。”游医共同特征包括不专业、欺诈性的诊断、索要高价以及夸大疗效等。为何说坏律师若游医?因为坏律师呈现出的特征与游医并无二致,他们对委托人趁火打劫,利用委托人处于危难之中而乘人之危,往往假托自己在司法机关有特殊人脉,对委托人夸下海口,吹嘘自己能拯救其于水火,其最终目的是索要高额费用。上述情况在某些辩护律师中尤为严重。“有时,去治愈;常常,去帮助;总是,去安慰”,这句话和辩护律师的工作很贴切。“有时,去治愈”,辩护律师能为被告人争取到无罪判决,这里面有律师的功劳,但主要是基于事实与法律,绝非律师一人之力。“常常,去帮助”,律师经常要为被告人争取最轻的判决,去辅助被告人争取从宽处理。“总是,去安慰”,律师代理的中心职责就是以委托人为中心,关注被告人,这是刑事辩护的重要意义。由此可见,有些品行不端的辩护律师罔顾案件的事实与法律基础,向被告人作虚假承诺,利用被告人处于危难之际索要高额代理费,与奸商类似,这种行为背离了律师的公共主义使命,与游医无异。

　　(作者系中国政法大学教授)